你又带不走

EDEN(16-20)

 

 

*兽向abo 先婚后爱

*我在叠什么奇怪的buff啊(?)

 

 

16.

在见到沼泽的谈判者之前罗渽民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也许面对的会是冷冰冰的讽刺,又或许是虚情假意的祝福。

“你没有怀孕,但你必须怀孕。”

“……什么?”应该没有什么比同一天内迎接两次人生的大起大落更让人感到荒谬的了,罗渽民错愕地看着沼泽派来的水鼩omega,一时间没听懂他话中的深意,“报告是假的?”

“报告没有任何问题,只是恰好做体检的omega里有一位怀孕了,我们借来一用而已。”

罗渽民算是彻底反应过来了,沼泽区才不会卡在这个节骨眼上派人来祝贺。

面前的两人,是来把自己往万劫不复的深渊里推的。

“这太荒唐了,如果被白塔知道,沼泽会被处罚。”

“放松一点,罗先生,”黑天鹅alpha对他做了个下压

的手势,示意罗渽民冷静下来,“我们来并不是要逼你做什么,而是提供一些或许能帮到沼泽的建议,要不要采纳,是你自己的事。”

“沼泽和山地的关系并没有因为这场婚姻有所好转,相反的,每个月20%的物资互换让所有人叫苦连天,罗先生,你忍心看着你的手足同胞因为沉重的赋税和徭役每天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吗?”

“那是当初你们的选择,我像一个任由摆布的物件一样订婚、结婚,为你们交易来了黑矿能源,现在因为你们轻飘飘一句玩不起不想玩了,就把所有的弊端全扣到我头上?”

罗渽民毫不客气地打断了黑天鹅的发言,腕间的浅鳞闪烁着凌厉的光芒。

“我要见思成哥。”

水鼩omega拿出公事公办的态度,俨然不会顺着罗渽民的脾气来:

“董先生还在中心城担任执行者一职,恐怕抽不出时间来见你。”

“他被外派不也是你们动的手脚吗?”

水鼩omega动作一滞,牛头不对马嘴地回答道:

“如果您想见中心城的执行者,我们可以试着帮你联系到其他人。”

近几年沼泽区似乎对白塔多地搜集优质人力资源的行为颇有不满,前年居然在中心城成立了执行委员会,美名曰为白塔分忧解难,实则想方设法从Eden内部调出了不少沼泽的人。

讽刺的是,二十多年来被他们费尽心机送进去的人,现在又要被原封不动地要回去。

沼泽的野心,早就如同平静湖水下的暗流般昭然若揭。

黑天鹅alpha为罗渽民缓缓倒上了一杯热茶,试图借此安抚他的情绪。

“您和李先生结婚快满一年,作为Eden一手促成的良缘,如果有了孩子,他将是整个白塔万众瞩目、备受关注的焦点。”

“但如果,这个孩子因为什么意外……没了,人们会很自然地无限倾向弱者,这是omega平权组织最喜闻乐见的。”

“矛头会对准alpha,所有人都会认为这是他的责任。我们也许无法撤回资源互换这一决策,但在舆论的压力之下,换成山地来求我们呢?”

“更何况,罗先生您,不也厌恶这场荒唐的联姻很久了吗?”

“假怀孕是个再好不过的契机,何不‘帮'您的alpha一把,让他回到他来时的地方……”

“够了。”

罗渽民贴在杯壁的指尖蓦然收紧,青白的色泽好似随时都会迸裂的瓷器。

“我有些累了,”罗渽民取下自己的蛇形领扣扔给黑天鹅alpha,“拿着这个去交差吧,就说我不同意,谈话很不愉快,你们劝说不成还差点被我杀死。”

黑天鹅怂了下肩,不置可否地把领扣收进了上衣口袋。

“还不滚?再这么站下去是希望我假戏真做,连全尸都不给你们留?”

满杯的茶水看似被不经意的打翻,滚烫的茶汤泼在了两人的皮鞋尖上。

医疗中心外李楷灿在用终端打像素游戏,看到罗渽民出来如释重负地呼了口气,用脚尖踢了踢垂着头默不作声的人。

李帝努从长椅上站起来,李楷灿识相地背过了身。

罗渽民被紧紧抱住,像是意识到身份不同于往日,腰间的力道松懈些许。

“对不起。”

罗渽民干巴巴地苦笑:

“你有什么好道歉的?”

李帝努松开他后退了半步,脸上是意料之外的歉意和懊恼。

“我没有做过措施,也不管你愿不愿意就弄进……”

罗渽民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了李帝努的嘴,才避免了社死的发生,余光里李楷灿抖了抖,往墙角的方向贴得更近了。

他为什么要在这里啊,他应该在车底。

李帝努也就真的没再说话,安静地看着罗渽民张嘴又闭上,反反复复欲言又止。

“谢谢你,”罗渽民不懂他今天到底哪根筋搭错,又是道歉又是道谢的,就见李帝努郑重地将铭牌放到了他的掌心,“原本我以为我们的缔结关系会一直不温不火地僵持下去。”

罗渽民的心像是被攥成了半个酸涩的柠檬,李帝努转身走了,背影都是掩饰不住的欣喜。

李楷灿幽幽地凑了上来,指着罗渽民手里的东西开口:

“直接把铭牌给你了,这是工资都上缴的意思啊。”

“他要去哪儿?”

“去领骂,泰容哥准备先把这事压着,山地区要是知道你怀孕了指不定还要闹腾多久,话说回来你们也真是的,怎么还玩出人命了?”

罗渽民自嘲地低头看了看自己平坦的腹部,原先他为这里孕育着一个新的生命而欣喜与不安,现如今他只为自己的身体能繁衍感到悲哀。

他绝不会采纳沼泽谈判官的建议,那是在利用alpha与生俱来的父性和omega孕育生命的伟大能力。

但这不代表自己能马上和李帝努摊牌,罗渽民无奈地想道。李帝努露出郑重的表情时,他无法忽视其下的温柔。

对不起。罗渽民脱力地跌坐进长椅里,像是在心里对自己说的,也像是对其他什么人说的。

 

 

17.

罗渽民反复确认站在自己面前的是当初堵着自己欺负的小团伙没错,领头的还是那个剃着板寸的鬣狗alpha,天生银白的头发没少被他拿来当作攻击罗渽民的笑柄。

“喂,白毛,那么着急想去哪儿?”

身上的服装居然还是集训时期的学员服,罗渽民皱着眉躲开鬣狗alpha故作套近乎的揽肩动作,成功惹恼了这个把暴力奉为圭臬的混蛋。

后脑勺的头发被狠狠攥住,挣了几下没能挣脱,反倒从鬣狗alpha的指缝间扯下几根发丝下来。

“上次问你的考虑得怎么样了?下午就是笔试了,你总得给我们一个交代吧。”

罗渽民的各项成绩都很优异,鬣狗alpha就是看中了这一点,要他在考试中帮小团体作弊通关。但他们显然忘了,监考的是ai,考场中遍布的摄像头只会让几人的全部行为都暴露在镜头之下。

罗渽民刚想给鬣狗alpha未设防的腰部狠狠来一下,一只篮球向着他的后脑勺高速飞来,把人砸了个天旋地转。

鬣狗龇牙咧嘴地捂着头转身要骂,却在看清来人时乖乖闭上了嘴。

“抱歉,”李帝努无辜地摊开手,偏长的尾发被扎了起来,漆黑的狼耳懒散地甩了甩,“球脱手了,没砸疼你吧。”

李帝努说的是肯定句而不是关切的询问句,鬣狗这个刺头刚开始也看不惯他这幅不可一世的模样,时常在实训时想方设法地挑衅,最后是被李帝努揍服的。

见鬣狗涨红了脸也没憋出一句话,李帝努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赶紧滚蛋,随即便朝着罗渽民走来。

这下罗渽民更确信自己身处的是回忆的梦境了,当年李帝努赶走小团伙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罗渽民回去参加考核,力争上游进入了预备小组,从此摆脱了那群人渣,两人再也没有任何交集。

李帝努在罗渽民面前停留,下一秒说出的话让罗渽民意识到了这不仅是梦,还是个无边的噩梦。

“骗子。”

腿迈不开,身体也动不了,罗渽民只能眼睁睁看着李帝努的表情由晴转阴,如果说方才赶走鬣狗alpha的李帝努是曾经伪装过的他,那眼前这个神色阴翳,充满着压迫感的alpha,才是真正的李帝努。

李帝努的嘴一开一合,吐出的字眼将罗渽民扎了个遍体鳞伤。

你是个十恶不赦的骗子,罗渽民,你利用我。

罗渽民宁可自己猛然惊醒后看到的是李帝努失望、悲哀的眼神,说不定自己已经把真相当梦话说出来了呢。

可事实并非如此,李帝努的手还轻轻覆在他的小腹上,无比珍视与郑重的样子。

罗渽民细微的动作还是惊醒了浅眠的人,李帝努撑着身子爬起来,从上方俯视着醒来的罗渽民。

“想喝水?”

得到肯定的答案后李帝努轻手轻脚地下床、倒水,动作娴熟得仿佛已经演练了无数遍。

水是温的,恰到好处的温度,不会太凉也不会过于烫,罗渽民抱着水杯眼睁睁看李帝努翻出了一套新的被子。

“你去哪里?李帝努,凌晨三点了。”

两人自上回李帝努的易感期后便没再分床,看到李帝努的这套动作罗渽民差点没反应过来。

“我睡觉不安分会吵着你,”李帝努把被褥铺到了地上,确认床在自己伸手就能够到的地方,“我不去别的地方,就在这里躺着。”

衣角被紧紧攥住,但也只有一下便马上松开,好像那只是李帝努的错觉。换作以往罗渽民会巴不得自己一个人独占整张床,但他刚刚……是在挽留自己吗?

罗渽民见李帝努站着不动,冷着脸背对他躺下了,被子下却悄然探出一条蛇尾,缠上了李帝努的胳膊。

白得近乎透明的尾尖绕了好几个圈,最后慢慢地缠在了李帝努的小拇指上,像枚雪白的尾戒。鳞片是冰凉的,蛇是变温动物,只能通过吸收外界环境的热量来调高体温。

他现在很冷。

“你要是那么喜欢打地铺的话,以后都睡地上好了。”

再听不出他的意思,罗渽民连把李帝努扫地出门的心都有了。

好在这只黑狼没有罗渽民想象的迟钝,反应过来后把被子抱回了床上,身后的尾巴快摇成螺旋桨。

罗渽民却还是没能睡着,他怕一闭上眼又会被噩梦惊醒。

信件的派送总是安排在午餐时间,此条规定常被吐槽是Eden具像化的反人类,因为谁都不知道收到的信件是好是坏,来自哪里。如果是坏消息,也太倒人胃口了。

送件机器人在桌子间急切地跑了个来回,最后找到了李帝努,机械臂在盒子里翻翻找找,最后拿出了一份装在牛皮纸信封里的信件。

李帝努接过去时引来了大家的关注,Eden配备的终端可以接收来自世界各地的消息,纸质的信件在如今反倒成了不可多得的财富了。

信件上还有涂着银粉的火漆,这在山地区域象征着加急。

钟辰乐凑过来看了眼信封上的火漆,不禁咦了一声:

“这不是莱坎斯的信件吗?”

“莱坎斯是什么地方?”

朴志晟弱弱地举手提问,李马克也满脸茫然地点头附和道。

钟辰乐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对这几位大哥的记忆力感到佩服:

“拜——托——你们集训期的笔试到底是怎么过的啊?莱坎斯是山地区域地处边界的皇城,可以说是山地至高的权力象征了。”

“可白塔的新法颁布后,八大区的贵族不都纷纷投向Eden了吗?那么大一个莱坎斯,白塔难道不会忌惮吗?”

“可狼的种群制度是永存的,无论外界发生了什么,狼群都会是紧密相连直到死的关系。白塔应该也是顾及到了这一点吧,所以莱坎斯至今都没被外界侵略过。”

罗渽民对李帝努的家庭并不了解,只知道他与父母关系僵硬,时常拒收他们寄来的东西。听到这些话李帝努没说对也没说不对,却始终没去触碰那封信。

“这样啊……”黄仁俊了然地点头,把目光投向了信件的主人,“你家这时候写信来干什么?喊你回去继承王位?”

朴志晟一听更来劲了,抢着要打开这份精美的信件:

“我来拆我来拆,让我看看写了什么!”

信件最后辗转到了李马克手中,征得李帝努的同意后才轻轻揭掉了火漆,展开信件。

李马克逐渐凝重的表情告诉着众人——信的内容不是什么振奋人心的好消息。

“信上都说什么了?”

罗渽民紧张地发问,如果沼泽的那帮人想发疯,大有胆量闹到李帝努的家人面前。

李马克看了眼李帝努,艰难地开口道:

“信上说,Lycos的上一任领主三天前突发旧疾。”

“帝努,你的祖父过世了。”

 

 

18.

踏上前往莱坎斯的专车时罗渽民收到了来自沼泽议员的问候,邮件内容用激昂尖锐的言语对他的不顺从表示了谴责,罗渽民平静地阅读完就把它移进了回收站。

出发前夜李帝努把自己关了起来,罗渽民知道他在纠结什么,李帝努七岁就被迫离开山地,在中心城度过了一个又一个孤身的生日,此番与家人见面,也许再也没了孩童时的亲密与依赖。

巨大的黑狼趴在卧室的地毯上,看着窗外的夜巡飞船升起、下落,直到罗渽民进来也没抬起垂下的耳朵。

罗渽民挨着黑狼坐下,碰了碰那两只松软的大耳朵,尾巴不满地啪啪打了两下地,李帝努丝毫没有变回人形的意思。

“你必须去,”罗渽民柔声劝道,像是怕李帝努听不见,竟然直接掰过了他的狼头,逼迫黑狼与自己对视,“他们才是你的家人。”

“我陪你一起回去,嗯?”

黑狼目光炯炯地盯着他,罗渽民被他看得发怵,手掌撑住地准备站起来,却被半人高的大狗死死压住,黑狼嗅了嗅罗渽民的脖子,湿凉的鼻子轻触在衣料外的皮肤之上,激起一阵阵的寒栗。

李帝努挑了一个舒适的位置,直接躺在了罗渽民身上。

后知后觉的示弱与讨好,最为迷人。

莱坎斯派来的专线列车上已经有人在等候,除了两人便只有零星几位的黑衣保镖,罗渽民瞥见他们修身的衣物下都有一条长长的狼尾。

看来莱坎斯确实如外人所说,是狼群的老巢。

李帝努对罗渽民老是盯着别的狼尾巴看的行为很是不爽,尾巴是犬科身上最能表达情绪的部位,李帝努的那条正垂在身后,尾尖时不时就晃动几下。

“你的祖父,是个什么样的人?”

罗渽民突然的发问让李帝努的脑子蓦然空白,一时间竟也给不出答案,自己与祖父只见过寥寥几面。

李帝努的记忆中老狼王不苟言笑,沉下脸时会把小辈的狼崽们吓哭,这天是莱坎斯一年一度祭拜先祖的日子,六岁的李帝努穿着莱坎斯皇城的服制,因为瘦小更像是营养不良的幼犬,他是唯独没有哭的那个。

“你,为何不惧怕。”

老狼王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李帝努在同龄人里昂起了小小的脑袋,撞进了一对威严的眼眸中。

“因为母亲说您是贤主,如果令我们惧怕,那您应该配不上这样的美名。”

老狼王愣了片刻,仰头爽朗地大笑起来,在李帝努的头顶慈爱地抚了抚。

“你说得对,我们身上流着相同的血液,莱卡翁护佑我们。”

莱卡翁,莱坎斯信任的先神,传说这位伟大的君主活了上百年,在他的统治下境内居民的生活宁静淳朴,但因为他的儿子不敬重神,宙斯因为他们的招待不周愤怒地将莱卡翁变成了一只狼。

“莱卡翁护佑我们。”

李帝努跟在老狼王的身后,小声地重复了一遍。

只是好景不长,刚过完七岁生日李帝努就被送出了山地,初建的中心城为了防止暴动的侵袭,切断了与外界的一切联系,从此他便与莱坎斯失去了联系,几年后才从旁人的口中得知莱坎斯早已重新洗牌,老领主疲于无休止的争斗和算计,由他的小儿子,李帝努的父亲接任管理权。

父亲,这是一个比祖父还要陌生的词语,印象中这个神秘的男人连李帝努仅有的几次生日会都没出席过,据说是老狼王害怕自己的子女会卷入权斗的漩涡,轻易不会允许他们与外界接触。

高速运行的列车已经驶入了山地区域的地界,比起终年白雪皑皑的极地,这里偶尔也会有初春的暖意。

“他是一个,值得敬重的长辈,”李帝努望向车窗外的行人,莱坎斯城中遍布着赤色的花草,这是他们送别亡者灵魂的独特方式,“也是一个贤明的领主。”

 

 

19.

城门外已经有一列人在等待,为首的正是李帝努的母亲,女人眼角的细纹昭示着她的衰老,但盘起的金色长发和深蓝的眼睛都无一不吸引着众多欣赏的目光,头顶的狼耳竟是绸缎般的象牙白。

她的眼睛和李帝努的一模一样。

罗渽民在心中下了断论,李帝努机械地走下列车,迎接的人群在看到李帝努身后的罗渽民时,又转瞬鸦雀无声了。

“夫人,他不属于莱坎斯。”

一位侍者beta紧盯着罗渽民,沉声开口道。

就在罗渽民以为自己要打道回府之时,李帝努轻轻牵住了他的手腕,安抚似的摩挲着腕上的鳞片。

“这是我的爱人,”李帝努将罗渽民挡在了身后,挡住了那些不友好的目光,“我没有写信告诉你们,对不起,是我的错,母亲。”

最后两字艰难地脱口,罗渽民看见领主夫人的肩重重抖了一下,随后便是再也无法控制住的颤动,宝石镶嵌的发冠在太阳下折射出无数道脆弱易碎的光。

李帝努的母亲哭了。

进去再说吧,夫人像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抛下这句话便慌不择路地先一步离开了。

浅灰的大理岩为砖,缝隙间嵌着无数的金绿石,沼泽多年来便一直觊觎山地的矿石,想来也是有人见识到了莱坎斯城的华贵。这座古堡再一次地向罗渽民证明了莱坎斯的富裕与强盛。

这样一个强大的、独立的古老家族,宛若随时会咬断人喉咙的恶龙,盘踞在山地的边境,白塔当真对他们一点防备之心都没有吗?

侍者的敲门声打断了罗渽民的思虑,一套绣着金线的暗灰色新衣被送到面前,袖口和领子都被精心剪裁成了柔和的荷叶边。

“拿走吧,”李帝努将装衣服的托盘推了回去,侍者为难地抬眼看向他,“给他重新拿一套和我一样的。”

侍者战战兢兢地端着衣服离开了,房间很暗,背阴的缘故几乎照射不到什么光线,但时间当值正午,一道淡淡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自斜上方洒在了罗渽民身上。李帝努望着镜子中两人一明一暗的脸,烦躁地将防尘的丝布罩回了镜台上。

“刚刚那套衣服奢华得有些不合常理了,有人想让你在葬礼上当众出丑。”

“对不起,不应该是这样的……我是说带你见我的家人这件事,不应该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很显然,古堡里的一些势力对这位新来的少主夫人很是不满,用的待客之礼也是阴险毒辣的算计。

他就不该带罗渽民回莱坎斯,这里有太多栖息在阴暗处,还爱乱咬人的脏东西了。

胸口摇摇欲坠的扣饰被一把握住,李帝努下意识地后退,直到后腰抵住了冰凉的桌角,嘴唇上竟是柔软的触感。

罗渽民主动吻住了他。

这个吻又快又轻,只一小会儿罗渽民就后退着撤出了李帝努的臂弯,伸手帮他把波洛领带打好。

领带的金属挂饰镶嵌了一颗多切面的黑曜石,颜色沉闷得仿佛是只无底的眼睛。

“别怕,不管他们还要用什么手段……”

罗渽民的语气很轻,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眼神却充满了坚定。

“我都陪着你。”

葬礼在古堡底层的中庭举行,两人一入场便吸引了大量称不上友善的注视。

少主的配偶是来自沼泽的蛇,这个消息已经在短短几个小时里传遍了莱坎斯,甚至已有大胆的人去求见领主,说罗渽民是假冒的少主夫人,是白塔派来监视莱坎斯的冒牌货。

罗渽民不动声色地盯向了角落里咬耳朵的几个贵族家眷,他们审视的眼神让罗渽民很不舒服。

蛇瞳在烛火下收缩成一条极细无比的竖线,宛若一根穿心的针,精准地刺向每个注视它的人。

家眷们打了个寒颤,低着头不敢在编排罗渽民的不是了。

黑檀制成的巨大棺椁被停放在正中,罗渽民正想一探究竟地研究表面的莱坎斯族徽,身后便传来一道柔和的声音:

“里面是空的。”

罗渽民转身,一对深蓝的眼睛正注视着他。

“为了防止仪式发生意外,父亲的尸体在两天前就已经下葬了,”李母又看向阔别多年的儿子,“葬礼开始还有一段时间,帝努,你的父亲想见见你。”

李帝努将信将疑的表情让李母很是无奈:

“快去吧,有我在没人会欺负他。”

走廊里只剩下了罗渽民和一身素装的领主夫人,她是个举手投足间都流露着优雅和端庄的omega,此时也向罗渽民抛出了亲和的橄榄枝。

“方便借一步说话吗?孩子。”

在得到应允的答案后夫人带着罗渽民向古堡深处慢慢走去,走廊很宽很长,两侧的墙壁挂满了人物肖像。

“这些都是几百年来为莱坎斯奉献了毕生精力的领主们,他们当中,有的是alpha,也有人是omega。”

“孩子,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

罗渽民随着领主夫人停下脚步,向她微微颔首:

“我叫罗渽民。”

领主夫人轻轻抓起了罗渽民垂在身侧的双手,表情复杂地看着他手腕上泛着金属光泽的蛇鳞。

“我以为,帝努永远不会服从于他人强加给他的安排。”

“你来自沼泽区?抱歉,我提前让人查了你的信息,白塔的联络人还说……你怀孕了?”

罗渽民的睫毛狠狠一颤,领主夫人肯定是把他当作拿孩子做要挟的那类人了。

白蛇omega的表情平静却也悲哀,领主夫人在看到这种表情的那一刻便已经明白了,眼前的omega绝不是侍者口中所说的那样。

“我想我需要花费一些时间向您慢慢解释。”

与此同时,古堡的会客室传来重物砸地的撞击声。

李帝努偏过头,左侧的脸颊被铜质的摆件划出了一道血痕。

领主的胸口剧烈起伏,指向李帝努的手指不住地颤抖:

“你,你这是不敬!”

“看来您就和我说的一样,懦弱、自负,”李帝努侧身躲开了李父砸来的笔筒,“儿子说错什么了吗?如果当年你没有把我送走,而是陪着莱坎斯度过最黑暗的时期,爷爷就不会成为众矢之的,也不会在短短几年内就主动请辞领主的位子,最后在山顶的阁楼郁郁而终。”

领主的手重重垂下,往日威严的神采早日荡然无存:

“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李帝努抬手抹去了颧骨伤口慢慢渗出的血液,向着李父微微鞠了一躬:

“葬礼快开始了,父亲,我要回去了。”

 

 

20.

“你说什么?!怀孕是假的?”

领主夫人的声音骤然拔高,脸上的表情称得上是花容失色,缓缓地摇头握住了罗渽民的手。

“不……他会疯的……为什么选择告诉我呢,渽民,我会成为背负秘密的罪人。”

“对不起,伯母,”除了道歉罗渽民别无他法,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个内里脆弱至极的女人,只得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自己的答案,“那样受伤最深的只会是李帝努,我不希望用这种方式结束我们的关系,真正的罪人是我才对,我会向他坦……”

门后传来玻璃杯碎裂的声音,罗渽民猛地转头,意料之中的,迎接他的是李帝努错愕不已的表情和满手攥碎酒杯的血污。

李帝努太想拥有一个,没有猜忌和仇恨的家庭,已经到了近乎偏执的地步。

他就是个患得患失的人,可惜的是罗渽民并没有给到他想要的,等他以为自己得到了怜悯后才发现,罗渽民只是把这份怜悯平等地分给了所有人。

他是慈悲的神,却将李帝努的信念击成了碎片。

罗渽民被拽着手腕甩到了房间的床上,后背撞到了床尾柱,吃痛地叫了出声。

“李帝努你听我说!”

脖子被一把握住,奇怪的是李帝努并没有用力,只是用指腹感受着脉搏的跳动。

“罗渽民,这段时间我曾无数次庆幸,我就快要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家庭了,我们会抛开偏见和利益真心相待。”

李帝努的目光下移,停在了罗渽民平坦的小腹上。

“结果现在你告诉我,我的期盼,我的奢望,全是虚幻,是假的。”

丧服被狠狠撕扯开,罗渽民惊慌地想推开李帝努的手,却发现根本无法挣脱脖子上的桎梏,声音已经带了一丝哭腔:

“你能不能听我说……李帝努你要相信我。”

“听你说什么?说我过去几天被你耍得团团转?”李帝努直入主题地咬住了罗渽民后颈的腺体,犬齿几乎要将薄薄的皮肉撕裂,“你要像对待战利品那样享受我的痛苦?是吗?说啊。”

李帝努的语气平静无比,颤抖的手却已出卖了千疮百孔的心。

进入也是干涩与疼痛的,罗渽民哭叫着求饶,要李帝努放过他,却被从后捂住了嘴,所有的声响都被密不透风地封锁。

腺体已经被咬得不成样子,李帝努好不容易才挑出一处尚且完整的皮肉,偏执地再次咬了下去。

罗渽民被翻了过去,李帝努撑在他的上方,握着一把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的烛剪。

李帝努手把手地帮罗渽民握住剪刀,尖利的刃头对准了自己的胸口,缓慢却沉稳地带着他刺进去。

罗渽民终于崩溃,一把扔开了这把刑具般的剪刀,捂着脸哭了起来。

李帝努执意要把剪刀划出的伤展示给罗渽民看,甚至抓着他的手要往刀口深处探去。

“摸到了吗?它在因为你跳动的,”罗渽民终于看见李帝努的脸颊划过一道晶莹的痕迹,转瞬消失在黑暗之中,“我的心是活的,是会跳的。”

李帝努扳正了罗渽民的肩膀,手上的鲜血隐入深灰的布料,化成无法洗净的大片痕迹。

“你呢,罗渽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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